有没有想过,如果有一天登上珠峰,会是怎样的场景?夏伯渝想想说,“没有,但登上珠峰是我的理想,我一定要去实现。”24岁首次登山失去双腿、40年间4次冲顶却无缘登顶……残疾登山家夏伯渝逐梦珠峰的经历感动了很多人。有人说,他的故事是中国的“老人与山”。而今,这位年近古稀的老人依然在训练和等待,只为下一次出发。
第一次见到夏伯渝是在他的家中,给人的第一印象便是热情、朴实。说起他失去的双腿,夏伯渝总是有些轻描淡写。但为了完成登顶珠峰的梦想,他仍旧坚持大运动量的训练。日复一日,每天上午从万寿路的家中骑车赶往海淀香山,登顶后再在骑车回到家中,骑行距离达30多公里。为了不影响日常的训练,他把所有的事情都尽量安排在下午处理。如果没事儿,就在家中看看电视、读读报纸,享受下午的安逸时光。
夏伯渝的房间内摆有5双假肢,最贵的一双30多万元。夏伯渝笑称,他穿假肢从一块木板两根铁条开始,已发展到如今的玻璃钢、钛合金和碳纤维,“正好验证了我国假肢发展的历程。”
对中国登山而言,1975年是特殊的年份。那年5月,9名登山队员成功登顶世界最高峰。但对夏伯渝来说,“从此改变了他一生”。1974年,组建中的中国登山队到青海挑选队员,从小在体校踢足球的他,由于具备良好的身体素质,被选入了国家队。而那时他对登山一无所知。“在我心里,珠峰就是课本上的一个位置,8848就是一串数字。”
在海拔8600米,由于天气恶劣,夏伯渝和队友们停歇了两天三夜,食品、氧气几乎耗光,登山队只能被迫选择下撤。在队里夏伯渝一年四季都用冷水洗澡所以有个“火神爷”的外号,在下撤途中,一个藏族小伙由于体力透支,途中丢失了睡袋,夏伯渝想着自己不怕冷,便把睡袋给了他。直到下山后才发现双脚完全没有温度,毫无知觉,从粉色变成黑色,最终被迫截去了双腿。
回到北京,截肢后的夏伯渝在病床上听到了中国成功登顶的消息,眼泪直打转。“心情非常复杂,对人生失去了信心,觉得下半生要在轮椅上度过了。”灰暗之际,一名来华德国假肢专家的一句话让夏伯渝重燃希望。专家看到夏伯渝的情况后表示,如果装上假肢,不但可以像正常人一样生活,而且可以再登山。“那个时候,我是多么希望听到这样的声音。”图为夏伯渝练习下蹲和骑车。
重新振作的夏伯渝在病床上开始了漫长的康复训练。3年后,当带上假肢、站立起来时,夏伯渝惊喜地发现,自己不仅能站稳,还能顺利地走路。“当第一次站起来时,我想,我还能干什么?既然专家说我还能登山,那我就要登山。”登上珠峰,成了夏伯渝一生的目标。
安装假肢后,为了完成登顶珠峰的梦想,他参加滑雪、攀冰等户外项目比赛,感受假肢在登山过程中存在的问题并不断调适,“由于假肢没有触觉,上山和下山都是凭着脚尖或者脚跟的一个着力点,当不平衡感从双腿传递到腰部时,身体已经不能再重新找回平衡了,就会摔倒。”
为了保持身体机能,夏伯渝一直在咬牙坚持。病痛也不时折磨着他。1996年,因运动量太大导致腿部磨损难以愈合,夏伯渝罹患淋巴癌;2016年,他又因登山得了腿部血栓。但身体的病痛丝毫没有击垮夏伯渝对于运动的执著。“活着一天就拼搏一天”。这几年,夏伯渝又尝试了很多新的运动项目。他穿越了腾格里沙漠,徒步穿越戈壁,攀登自然岩壁。
2008年4月,为了给奥运圣火登上珠峰加油助威,夏伯渝作为珠峰志愿者再次来到珠峰大本营。到达后,夏伯渝首先就是换上特制的可调整假肢,拿着雪杖,去攀登附近的一个山头。上到山头,他放眼眺望,久久地凝视远处的珠峰顶峰。夏伯渝爽朗地说道:“人要快乐地活着,首先得有个梦想,要为能实现它去努力去奋斗,这样你才会有信心,才会觉得生活充实。”
在国内国际的残疾人运动会上,夏伯渝曾多次争得荣誉。从上世纪80年代开始,夏伯渝坚持参加全国残运会,共参加了4届,他还参加了远南残运会,北京市的残运会更是届届不落。他参加的项目也特别广泛,从投掷项目的标枪、铅球、铁饼,到轮椅篮球、轮椅乒乓球以及举重,他都十分出色,获得奖牌无数。夏伯渝天生就是一个体育人才。
2011年7月,在意大利举行的攀岩世锦赛上首次设立了残疾人组,来自11个国家和地区的33名残疾人选手角逐8枚金牌。60岁的夏伯渝老当益壮,是中国登协派出的带有探索性的唯一一名残疾人选手。他凭着过去攀登的基础和良好的身体素质,同时他也克服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,仅训练了两个月,就夺得了双腿截肢项目男子组难度赛和速度赛的两项世界冠军。
2014年,在相关单位和山友的热情资助下,夏伯渝计划在四、五月份从尼泊尔一侧的珠峰南坡攀登珠峰。但是,在当他达到珠峰大本营后,发生了尼泊尔登山史上最大的山难,十几名夏尔巴高山向导在珠峰南坡的孔布冰川遭遇雪崩而遇难,尼泊尔政府被迫取消了本年攀登珠峰的活动。因此,夏伯渝其他的登山者都怀着非常遗憾的心情离开了珠峰大本营,各自回国。
2015年4月,经过精心的准备夏伯渝对珠峰发起了第三次挑战,然而却遇到了4·25尼泊尔8.1级大地震。这场地震不仅震碎了尼泊尔,也震碎夏伯渝做了整整40年的梦。他至今忘不了那个梦魇般的中午,还没端起午饭餐碗,脚下土地猛就大船般剧烈摇晃。那一年,是40多年来首次没有人登顶的1年。
2016年,他向珠峰发起第四次挑战,在8750米,距离登顶只有94米时,忽然刮起了强劲的暴风,一米之外什么都看不清。“来到这个高度,所有人都想不顾一切地冲上顶峰,对我来说更是如此。”抉择时刻,5个夏尔巴向导的眼神让夏伯渝心软了。“我发现他们都在看着我,他们都还年轻,我不能为了自己的理想和目的而罔顾他们的生命。”最后夏伯渝决定下撤。
2017年尼泊尔政府公布了新修订的登山规定,2018年1月1日起正式禁止个人登山者攀登其境内山峰,包括尼泊尔境内部分珠穆朗玛峰。这一最新的规定同时还禁止双侧截肢者和完全失明的攀爬者,在夏伯渝看来“登山禁令”存在歧视,他认为残疾人一样可以登山,一样可以征服一个又一个生命的高度。